微末靠在软枕上,思绪翻涌。
夜色沉沉,宫门早已落钥,仁明殿內外静悄悄的,只剩下禁军来回巡守的脚步声。
卫驍已走了半个时辰,她知道,急不得。
温晴玉得悄悄地带进宫来。
至於卫驍究竟要怎么做,她並不担心。
那是赵晏一手提拔的心腹,自然有他的手段。
密道、暗门,或是乔装成夜巡的侍卫。
毕竟宫墙再高,也拦不住真正想进出的人,更何况是能直取北戎首领头颅的卫驍。
但时间不多了。
距离天亮、距离早朝,只剩不到两个时辰了。
温晴玉必须在这之前开口,说出幻香的破解之法。
否则,待会儿的金鑾殿上,她若真的“疯癲失態”,即便赵晏想保她,也抵不住满朝文武的诛杀之声。
或许相比温晴玉来说,此时此刻,孟令仪才是最好的突破口,但她不想打草惊蛇。
孟氏祖孙,她要他们一朝覆灭。
微末冷笑。
前世那个想架空新君权力的阁老,今生竟更加疯狂,以整个孟家作赌,难道就为了將她拉下来,然后推孙女上位?
不,或许不止。
孟道清到底怀著怎样的野心,恐怕只有他自己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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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朝再未传来消息,连德安身边的小太监也没来一个。
赵晏想必正焦头烂额。
想到温晴玉,微末眸底闪过一丝冷芒。
前世这女人借著德妃的势,在后宫耀武扬威,连苏皇后都要让她三分。
可今生,赵晏尚未登基前,温晴玉就销声匿跡,到今日沦落到被囚王府的地步。
而德妃,前世那位精於算计的太后,今生竟也闭门礼佛,对后宫爭斗不闻不问。
一切都不一样了。
微末闭了闭眼。
或许,正是她重生后的每一步抉择,才让这些人走上了与前世截然不同的路。
阿乔坐在桌案边,脑袋正一点一点地打著瞌睡,却仍强撑著不肯离去。微末看著她,心里轻轻一嘆。
不是她不信任任何人,只是她太明白,人心易变,忠诚难测。
“阿乔,”她轻声道,“回去睡吧。”
阿乔猛地摇头,揉了揉发红的眼睛,“不行,温侧妃阴毒,奴婢不放心娘娘一个人在这儿。”
微末静静看著她。
这样的阿乔……真的会有事瞒著她吗?
但她终究没问出口,只是淡淡道,“卫驍也在,你怕什么?”
阿乔抿唇,固执地坐直了身子,”奴婢不走。”
恰在此时,殿门忽然无声打开。
卫驍高大的身影踏入內殿,肩上扛著一个被麻绳捆缚的人,黑布蒙著头,只露出一截苍白的下巴。
“娘娘,”卫驍单膝跪地,声音压得极低,“人带到了。”
他反手关紧殿门,將肩上的人往地上一放。
温晴玉手脚紧缚,像一具僵硬的木偶般倒在地上,唯有胸口微弱的起伏证明她还活著。
阿乔瞬间清醒,一个箭步挡在微末身前。
微末却缓缓起身,示意阿乔退下,旋身走到温晴玉面前,俯下身,一把扯下了蒙头的黑布。
黑布被扯下的瞬间,温晴玉的瞳孔因接触光亮猛地收缩了一下。
她眼前模模糊糊的,似乎瞥见一抹素白色的身影。
渐渐恢復清明时,那张她日夜都想撕毁的脸便出现在眼前。
是她!微末!
温晴玉嘴里塞著絮,额前髮丝凌乱地挡住视线,苍白的脸上沾著尘土,可那双眼睛却淬著毒,死死盯著微末,像是要將她生吞活剥。
这女人如今瞧著,真是华贵的不可方物。
温晴玉本以为经过了这么久,她早已心如止水,可她忽然发现,自己好恨。
恨微末如今高高在上,恨自己被困在王府旧居,像只阴沟里人人喊打的老鼠。
被她周身光芒照耀得抬不起头。
微末居高临下地看著她,唇角微扬,却不急著开口。
卫驍上前,一把扯出温晴玉嘴里的絮。
“咳咳——!”温晴玉呛咳几声,嗓音嘶哑,“怎么,宸妃娘娘难道就不怕我喊出声?”
微末顿了顿,只缓缓踱步至案几旁,指尖轻轻抚过茶盏边缘,“侧妃请便。”
温晴玉一哽。
她竟然不怕?
难道整个后宫都已经在她掌控中了?
不过她好不容易来到这儿,可不是来拼个鱼死网破的。
“他说你想和我敘旧。”温晴玉冷笑著指向卫驍,乾脆转移话题,“娘娘如今万人之上,莫非真是想我了?”
微末不语,坐下来悠閒地啜了一口茶。
她知道温晴玉恨毒了她。
所以她得等。
等温晴玉自己沉不住气。
赵晏登基三月有余,她这个曾经的侧妃却一直被困在王府里,过著贱奴都不如的日子。
怎能不恨?
温晴玉死死盯著微末,想从她脸上看出一丝慌乱、痛苦,或是急切——可什么都没有。
难道……她没中招?
不,不可能。
那香是她亲手调的,绝无差错。
除非孟令仪根本没敢动手。
“你装什么镇定?”温晴玉嗓音尖锐,“即便我如今落魄,可也曾是陛下的人,若陛下知晓你偷偷將我绑进宫,到时候——”
微末终於抬眸,轻笑一声,“到时候怎样?”
温晴玉一滯。
对,能怎样?
如今在这个女人面前,自己就是只渺小的螻蚁,便是死在这深宫里,只怕也激不出一点水。
手指缓缓合拢,久日不修的指甲在地面上划出一阵极其刺耳的摩擦声。
温晴玉不断告诉自己,不能乱,她还有幻香做为最后的筹码。
孟令仪想上位,却不知她想到发疯的,只是能从那该死的霜华院里出来!
孟氏祖孙,就是她重见天日的踏脚石!
微末放下茶盏,缓步走近,俯身看向温晴玉,“本宫今日请你来,其实是想帮你。”
“帮我?”温晴玉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你会有这么好心?”
微末佯装嘆息一声,“孟阁老的人已经在朝堂上喊打喊杀,说本宫是祸国妖妃,陛下因此一筹莫展。”
她垂眸,语气似是无奈,“本宫若再不表现出些大度来,陛下会怎么看我?“
温晴玉眼神闪烁,眸底泛著浓浓的怀疑,“你究竟想做什么?”
微末没去看她,轻飘飘地继续道,“当初侧妃曾与本宫说过一句话,你是唯一一个希望我活下去的人。”
“如今本宫便將这句话送还给你。”
“温晴玉,此局此势,能给你一条活路的人,只有我。”
“若陛下知晓,你即便被囚在王府,手也伸得进他的后宫,你说他会如何处置你?”
“还是说,你天真的以为,孟道清只以区区几个文弱书生,就能逼迫堂堂天子就范?”
微末蹲下身,距离她鼻尖仅剩半寸,“难道你忘了,他是个什么样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