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7章 神行百里,鸡冠山下
特木尔听到此话大喜过望,连忙答应下来,且立即便要取出金银珠宝给搬山派眾人作为盘缠,
谁知陈阳大手一挥,竟是不愿接受。
“真人这是为何?”
特木尔不解道:“俺这钱得来的乾乾净净,不过只是一点心意罢了。”
陈阳见那托盘里巴掌大的金银元宝,几乎成了一座小山,而另外一个托盘之中则是珍珠翡翠碧玉玛瑙、应有尽有,正於斜阳余暉的照耀下闪烁宝光,直叫人看得挪不开眼。
尤其李猴儿与柳三娘这对父女,此刻正直勾勾地看著这些財宝,哭泣早在不知不觉中停息。
其实这二人平日里也不缺钱,更是时常在得手后沿著陋室矮巷挨家挨户撒钱,美其名日“天女散”,可就是在见到金银財宝后管不住手,便连柳三娘也是如此。从这一点看,虽然二人相貌迥异,但也肯定是亲生父女无疑了。
“至多是一日夜的功夫,又何必靡费至此?”陈阳笑道,“带这许多东西到身上,只怕是平白拖慢了他的腿脚,又令小王爷心焦。”
“真人怕是对这燕山附近的形势不熟。”特木尔连忙道:“鸡冠山距离此地数百里,纵使是骑那匹大宛马去,来回少说也要三天时间。”
“不必骑马。”陈阳只道:“本派掌握有神行秘术,只需申马两张,便能日行千里—-我这第子道行尚浅,走不了那么快,所以才需多一个晚上。”
特木尔却是將信將疑,“真人说笑了,这人跑得再快,还能快过马去?”
“这就是你孤陋寡闻啦。”柳三娘在旁道,“若有独到的轻身功夫,翻山越岭、跋山涉水也只是如履平地,鸡冠山就算再远,总不过是在燕山附近。以搬山道人的秘术,取一件银器回来又有何难?若是陈道长亲往,驾起遁光,一盏茶的功夫便能来回呢!”
“没那么快。”
陈阳摇了摇头,谦虚道:“还是要个把时辰的。”
“中原道法果然如此了得?今日有幸得见,俺实在心里欢喜。”特木尔再不犹豫,吩咐左右道:“拿酒来,要大碗!”
“王爷,还是以茶代酒吧。”陈阳道:“行神行法时,忌讳的便是饮酒与荤腥,若是沾染了浊气,便跑不快了。而若是饮了酒水,身上发汗,给凉风一激后头昏脑胀,便容易失去方向。到时失之毫釐差之千里,不要鸡冠山没有跑到,反一头栽到黄河里头。”
“那可万万使不得—我们还是以茶代酒吧。”“
特木尔从善如流,倒了满满一大碗奶茶,一饮而尽后咂了咂嘴,总觉得差了些意思,未能尽兴,復又问陈阳道:“不知真人打算安排谁前往?”
徐弘远站了出来刚要请命,却见陈阳摇头,“你的腿脚未好,这趟就不要去了,京城之內形势复杂,我暂且抽不出身,不如辛苦师妹一趟?”
“好——那我——”苗月儿正要答应下来,一旁柳三娘跳了出来,“何必劳烦这位仙女姐姐区区小事,我去便是了!”
仙女姐姐这词句显然令苗月儿十分中意,眉开眼笑之余,看著柳三娘的目光也变得亲切许多。
“你瞎添什么乱!”李猴儿赶忙把自家闺女拉住,“你会神行法吗?就跑出来请命-別到时交不了差。”
柳三娘只是不服,著一张嘴道:“陈掌门不是说用甲马就行么?我不会道法又有什么关係,:”
“这个倒是没错。”陈阳说道:“只需双脚绑上甲马,我再教你一篇运气口诀,便能畅行无阻了。你轻身功夫了得,用这神行法也更容易上手些。”
“既然如此,那就让我陪三娘一道去吧,也好有个照应。”李猴儿总是放心不下亲生闺女,“劳烦陈掌门也给我一对甲马。”
柳三娘听了这话老大不情愿,著嘴道:“在爹爹眼里,我一个人就连这点小事都做不成么?
听到爹爹两字,李猴儿只感觉骨头都轻了三分,其实他又哪里希望再去那伤心地一趟?
“爹爹不是这个意思”李猴儿无奈道:“好吧,那你一个人去便是,只凡事多加小心,勿要逞强。”
见父女两个商量好了,陈阳便將亲自写就的两张甲马交予了柳三娘,又传了一篇口诀给对方,
交代道:“你运气的同时只需默念这篇口诀,自能脚下生风,如有神助。”
柳三娘也是个极聪明的,陈阳这篇口诀虽然不长,她却也是只听一遍就记了下来。
將甲马在两条小腿上绑好,便嘰里咕嚕地念叻起来,原本只打算试一试的她,提气便向前走了两步,哪成想直接就这么窜了出去,轰隆一声在院墙上撞出个人型窟窿出来,眨眼间便失去了踪跡。
“...—·啊?”
陈阳见状,也是微微一愣,见柳三娘去的正是鸡冠山所在方向,便笑著对李猴儿道:“你这女几聪明是聪明,也太性急了些,话还没交代完,这就出发了?”
李猴儿唯有苦笑,“唉·—这孩子的性子隨她娘。”
“不过”陈阳话锋一转,略有些担心地道:“我只教了她如何运气,还没来得及教她如何收功她到时停得下来么?””
这回轮到李猴儿傻眼了,他匆忙衝出门去想將柳三娘找回来,却哪里还能见到对方的影子?在原地急得直跳脚。
柳三娘试用了神行法后,一眨眼间便衝出了归义王府,化作一道狂风在街上飞奔,直引得沿途鸡飞狗跳,也不知掀飞了多少路边的摊子,將巡街的官兵也给撞飞了好几个,待她回过神来时,发现已经身在官道上,正往东北方向飞奔。
她也是个胆大的,一开始尚有些畏惧,后来在行进之中逐渐掌握了诀窍,便跑得越发欢快,仗著身体轻盈与不俗的功夫,双脚几乎不沾地面,纵使世上最快的千里马,此刻也难望其项背。
柳三娘只觉得,双脚根本不像踩在地上,而像是踩在一道风上,似乎有什么东西正托著自己,
令她得以毫不费力地前进。
腾云驾雾的感觉,恐怕也不过如此。
听闻那所谓的“搬运法”乃是借鬼神之力行挪移之术,大概这神行法也是如此,若无外力相助,断然是做不到这般迅捷的—那搬山道人的法术果然玄奇,只两张甲马,便超过她家传的轻身功夫许多。
傍晚出城,如今天还未黑,她已经在京城百里开外,这么一算,应该戌时左右就能到达鸡鸣山脚。
若是一切顺利,根本不必一昼夜的时间,明天清晨她就能將碧山银槎带回去,说不定还能赶上早饭。
“什么嘛这神行法不是挺容易的?看来我还有修行道术的天赋?这趟回去,说不定还能让那位陈掌门多教自己几招———到时候,爹爹就再也不是自己的对手——”
心里美滋滋地想著,赶起路来就更加有劲,果然,才刚到戌时,柳三娘已能远远地在夜空中瞧见远处一座山脉的影子。
但见那山远远望去,仿若一只雄鸡,而山顶之上则有五根岩柱一字排开,形如人的五指,又像是雄鸡的鸡冠,因此而得名鸡冠山。
在这山的山脚下,有一个村落唤作“卸甲营”,传闻当年北宋名將穆桂英曾在此地与辽人大战,最终一举歼灭来犯之敌时,就是在此地卸甲庆祝,大醉三天。
此刻天色渐晚,唯有那村子里头还有点灯火,柳三娘出来得急,晚饭也没吃上几口,纵使神行法並不怎么消耗体力,但运气许久后也感到有些疲惫。
於是,她打算暂时停下歇歇脚,也去那村子里寻摸些吃食,垫垫肚子。
眼见得村子就在前方,柳三娘便想停下脚步,谁知双脚是不动了,却仍感觉脚底有一阵风在带著自己向前,一时半会竟剎不住脚,速度也没慢下半分。
完了完了-柳三娘这才感到后悔,先前光顾著玩耍,却忘记没向那道人询问如何收功,如今却是身不由己,若是一直这样下去,岂不是要活活跑死在路上?
胆怯之下,內息难免也受到影响,忽然间,柳三娘仿佛听到了虎啸龙吟之声,隨即脚下那阵风骤然消散,而她整个人则被那巨大的惯性拋飞出去,从天而降,砸穿了一户人家的茅草屋顶,半个身子倒栽葱也似地探进了屋內。
“砰!”
灰头土脸、披头散髮的挣狞模样,再加上在月光照耀下的半个身躯,此时此刻,虽非女鬼却更似女鬼。
屋中的人听到这动静,抬头往上一瞧,险些將魂都给嚇散了,怪叫了一声“鬼啊”,隨即扭头便冲了出去,桌球作响间,倒是將手中兵刃也嚇得丟在地上。
柳三娘放眼望去,只见是一口明晃晃的雪亮钢刀,曾经身为东厂番子的嗅觉当即便被触动一一哪家良善百姓会在家里抽刀?
再往墙角一看,便见一家三口被条绳索捆著丟在角落,嘴中还都塞著一块破布。
误打误撞下,柳三娘倒是在无意间撞破了一桩凶案,看那一家三口惊恐万分的样子,若是她再晚来一些,搞不好这些人就要被那贼人杀死,
回过神来后,她正打算抽身而出,顺便替这一户百姓鬆绑,却又听到外界传来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地朝著自己走来,其中正有个汉子以粗豪的嗓音道:“你这廝便是懒驴上磨屎尿多,一叫你做些事情便千方百计地推脱,如今更是將什么女鬼都搬出来了今日老子若是没有看到鬼,小心你的狗头!”
说著,只听院门砰的一下,被来者以蛮力自外界端开,接著一名胖大僧人在一个瘦小身影的跟隨下走了进来。
只见这僧人身长九尺,一脸凶相,体格壮硕如熊黑,身著一身单薄的褐色僧衣,祖露出结实胸口,腰围粗壮得好似一口水缸,从门中进来时险些將那扇大门挤坏。
他倒提著一根月牙方便铲,脖子上繫著的佛珠足有人头大,来到院中后四下里张望,瓮声瓮气道:“女鬼呢?女鬼在哪里?”
瘦小身影便是刚才意图行凶的贼人,听那胖大和尚发话,张嘴刚要回答,房顶上已经探出个影子,在月光底下阴侧侧地道:
“·我死得好惨吶!”
“鬼啊!”瘦小身影惨叫一声,急忙向那胖大和尚求教,“大师父——我—”
话还没说完,那胖大和尚一掌落下,就將这瘦小身影的脑袋给活生生拍进了胸腔,身体一歪便见了阎土。
“哈哈哈哈!”胖大和尚声响如雷,狞笑道:“什么女鬼?分明是个娇滴滴的小娘子!你骗得了別人,却骗不了佛爷爷我!这穷乡僻壤的,原来竟也有你这样的美人,快快下来陪佛爷吃酒!”
“呸!”柳三娘见骗不到这和尚,便朝对方了一口,“你这老不羞的和尚,竟趁著夜色偷摸干这打家劫舍的勾当,我定要报与被那鸡冠山灵峰寺的僧人知晓!”
“那可做不到。”胖大僧人怪笑道:“合寺上下百十余人,已叫佛爷杀了个乾净,一个活口也未曾留下——你若想要告状,就只有去阴曹地府里找人了!”
什么?
鸡冠山灵峰寺也算是小有名气的古剎,竟被眼前这人给灭了满门?柳三娘吃惊之下,这才细心打探起了眼前的胖和尚,果然发现这人身上煞气滔天,方便铲上更残留著斑驳血跡,挣狞样貌仿若地狱中的恶鬼,显然绝非善类。
从刚才那隨手一掌也看得出来,这和尚的功夫似也不弱柳三娘毕竟干过一段时间的东厂番子,对北方绿林道上的人物不说如数家珍,但也基本都有印象,却从未听说过眼前这么一號人物,於是便道:“那和尚,你究竟是什么来歷,灵峰寺又哪里招惹到了你,竟做下这等血案?”
“哟,看你这口气,好像还是个朝廷鹰犬?”胖大和尚怪笑道:“那就更不能放走你了—至於佛爷的来歷,等你將我伺候得开心了,再告诉你不迟。”
被对方一而再、再而三地以言语轻薄,本就不是个好脾气的柳三娘,此时已然怒火中烧,她二话不说,抬手打出三枚燕尾鏢,分別取那和尚眉间、咽喉、心口等三处要害。